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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江南》文学双月刊第5期《指甲油》(5)-李为民书坊
杰生,你是对的环姐张萌,你根本没有病,妈妈只是太爱你了,严月控制好声音和语调,握住儿子的手掌,儿子的手抖得厉害,抽风似的,王真洁每次服药后都有这个反应。
上次张敏征求她的意见,让杰生去市精神病院住一段时间,她婉拒了,她不是没考虑过,在纽约,心理医生曾建议让她这么做,而且,建议采用生物离子穴位渗透疗法,通过脑部手术,对脑丘病灶部位植入生物细胞,以激活衰竭的细胞活性,这种方法风险太大。她可以接受巨额的手术费用,但术后患者仍然需要回到正常的心理治疗和人格恢复上来,儿子坚决不干。她和童仁杰商量后也没同意,因为在内心深处,她依然没有把儿子和精神病人划等号,这次回来,她希望中医治疗能有突破,她曾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又做了在线咨询,中医治疗癔症的方法很多,以泻肝清火扶阳镇心为主,至少没有什么毒副作用。最让严月动念头回来的是张敏推荐的环境治疗方法,离开纽约,离开儿子受过创伤性体验的地方,或许能消除发病的不良刺激,对儿子的病症治疗有积极的意义。
她让儿子靠在栏杆上,自己下楼回家,老父亲躺在床上,血压平稳,见她坐在床边,缓缓抬起手臂指着她,又一下两下敲打着床板,每一声像咬噬着她的神经,那个意思还是让他们走。
吴慧琴把她拉到一边,眼皮也没抬一下,叹了口气说,阿月,你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找个地方住下吧,我和你爸都是黄土埋到头顶的人了,实在不想再烦神了,人活一口气,佛念一柱香,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吧,你们回纽约之前打个电话就行了,说完了,老娘用手揩了揩眼角。
严月点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像刚到家那样,拎着大包小包出了门。母亲叮嘱她别住宾馆,他们持美国护照,开房间价格贵,她想想天又晚了,还是住在楼下的一家快捷酒店里,一来离家近,可以随时回家看看,毕竟是自己的家,回来一趟不容易,老父老母年纪大了,再怎么都在火头上,千错万错只能怪自己,这么多年和老人们情感沟通交流太少了,仅限通通电话,寄点钱,根本谈不上敬孝,二来比较清静,和父母住在一起磕磕绊绊,对杰生的情绪和病症有害无益,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儿子吃一个疗程的中药。
让她意外的是住在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自己和儿子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想睡到几点就几点,想吃什么吃什么,鲫鱼汤,虾仁炒蛋,蚝油西兰花吉安麦地网,她变着戏法让酒店边的快餐馆给他们做,还隔三差五领着儿子去镜湖边的双桐巷吃麻辣粉丝汤、牛肉面和耿福兴的小笼汤包,芜湖的小吃又尝了一遍,这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一件事。
带儿子在家附近闲逛的时候,她内心有种难以言表的凄楚,生活了几十年的家,梦里萦绕无数次的家就在眼前却不能回,体验不到久违的亲情温暖,有几次她忍不住偷偷溜回了家,徘徊在门口又不敢敲门,侧耳倾听,屋里依旧是缠缠绕绕的欢笑声,不一会儿,一屋子人出来,老爸老妈春风满面,压根好像她根本没回家过,她慌里慌张躲到楼道拐角,一股热辣辣的东西直逼喉头苦海女神龙。
儿子的情绪慢慢变好了,看手的频率也越来越少,气色红润,又像回到从前。她看在眼里有些欣慰又有些不安。一次在大排档吃火锅,当锅里的汤沸腾起来时,隔着氤氲的水汽,严月绕了一圈,试探地问儿子为什么现在不怎么老看手了。
想看就看呗,杰生无所谓地说,the point ‘s that I ’m okay (关键是我一切正常啊),只是我觉得老是看手也是meaningless(没有意义),严月一阵窃喜,依旧不动声色问,那什么有意思呢?
我觉得和那个中国小女孩聊天挺有趣的,他撇了撇嘴。
为什么呢,严月心一紧,有点慌了,一定是那个指甲店的小姑娘,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她装着不经意地问为什么和她来往,儿子说那个女孩是美术专科学校毕业的邓枢,他们只是比较谈得来而已,她让他想起了中国的一部宫廷电视剧,里面女主角眼睛也大大的,叫什么他忘了。
是赵薇,严月补充说,难怪这两天他没事就往外跑,说出去转转。她佯装生气地说好多年没回老家了,不熟悉的人不要来往,你现在是外国人,要注意安全,又问他和小姑娘聊了些什么,儿子用筷子笨拙地夹起一块毛豆腐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什么都聊,他恋爱的经历,包括他的心理异界机甲病,小姑娘很同情他,还邀请他去她家玩,他父母是赭山公园园林管理处的工人,对他很友善,他去过一次,那里种了好多树,让他想起莎拉院子里的那棵被锯掉的银杏树。儿子前言不搭后语,但郑重向她保证没有做手指美容护理。
那为什么不去做呢?我没反对啊,严月继续不动声色地问。
儿子摇摇头,和ling在一起很放松,不像你们都把我当病人看,她让我想起小时候和莎拉和爸爸在一起的生活,那时候没有关于手方面的故事。
所以你就不关注手了?儿子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Um,You’re crushed on zhao wei(那么广袖流仙裙,你爱上赵薇了)?严月微笑地问。
No,儿子有点不高兴了,Mom,areyou kidding(你不是开玩笑吧)?她比我小得多。
那么你对自己的手没信心了?要不对莎拉不感兴趣了?母亲追问他。杰生有些烦躁地说,我对你们都不感兴趣,严月赶紧打住,岔开话问,杰生,Let’s make a deal(让我们做个交易),Okay?儿子正埋头吃菜,响亮地擤了下鼻子,狐疑地望着母亲。
再吃10副中药,就当是喝了10听可口可乐,这需要10多天时间,然后我们就回纽约,行吗?
儿子委屈地说,Mom,我都吃过10副药了,你还是把我当病人看,Okay,我答应你,可是有个条件,不要干涉我和那个ling来往,严月有点意外,又不好马上拒绝,只好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儿子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像正常人的方向发展,这是难得的转机,看来环境治疗的方法还不错。
但她还是有点心里没底,回到住的酒店,给张敏打了个电话,简要地告诉她住到酒店的原因,让她把女儿的申请材料送来,这只是幌子,言下之意还是想再让她开10副中药,张敏爽快地答应了。
不一会儿,张敏赶来了,打扮依旧得体,一副丰满媚态的样子,还化了淡妆,嘴唇红润,闪着亮晶色。她告诉严月女儿也来了,正在前面的美甲美容店里找她一个小学女同学做头,下星期要代表学校参加一个钢琴赛。严月噢噢点头。
杰生正百无聊赖地在笔记本和同学聊天,冷不丁见张敏推门进来,稍稍一怔,有些厌烦,张敏手里拎着10副中药和一个牛皮纸袋,那双丹凤眼始终含着笑意正看着他。
突然,他看到张敏拎着中药的那双修长的手指上,竟然涂着粉红色的指甲油,亮闪闪的,透着蚀骨的柔媚。他装着不经意地咳嗽了两声,移开目光,在母亲催促下,淡淡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又低下头盯着电脑。
严月俨然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变化,正认真地询问张敏女儿的SAT成绩。张敏从大信封里拿出成绩单,抱歉地说最近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不理想,但女儿的才艺不错,去年在华东地区青少年组钢琴大赛中获得过第一和长笛独奏第二的成绩,今年芜湖一中交响乐团为她举办了个人钢琴独奏演唱会。她又从牛皮纸袋里窸窸窣窣倒出一大摞女儿的各种获奖证书,都摊在杰生的床上。那双手好像有意在杰生的眼前晃来晃去。
忽然,她伸出光润细软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杰生的后脑勺,坐在他身边,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问他吃了中药后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想睡觉,杰生不冷不淡地答复说还好,这时重案七组,张敏出其不意地攥住他正握住鼠标的手,粉色花瓣一样的指甲完全暴露在他眼前,手指是那么骨感细腻,光润柔滑,她不停地揉搓着他的手,问她的手好不好看。他坐在床上,佝着腰,手就那么软塌塌被捏着,完全被张敏的手俘虏了七夫之祸,站在一边的严月也愣怔住了。
杰生猛地挣脱开张敏的手,跳下床,冲进卫生间,砰地关上,门外的严月被儿子仓惶的举动惊呆了,瞬间明白了,她脸色煞白,气得浑身发抖,人要往卫生间冲刘解忧,一下被张敏拽住了,她用眼色制止住她,清清嗓子,继续唠叨起她女儿的事,我女儿上少年宫练舞蹈课时,跌过一次骨折,后来心里有阴影,上高二的时候一次滑雪又绊倒了,她以为又跌折了腿,大声哭起来,问为什么总是她倒霉……。
许久,卫生间门慢慢开了,杰生出来了,神色平静,不急不慢地经过张敏的身边,做了个深呼吸,再次坐到床边握住鼠标。
严月看了儿子一眼,转过脸,悲戚的目光移向窗外,张敏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笑眯眯冲杰生说再见了,拉着严月跨出门,杰生不卑不亢地点点头,目送他们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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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落尽 转瞬即逝

我们需要透过一系列的训练来突破关卡,我们需要达到一个不受到过去历史的羁绊的心境,透过这样的心境,进而引导成为一个适合进行前进到战士人,我们需要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战士,我们的目标是遵循着力量进入无限的领域和穿越!